前段时间知乎在做《领读》,我被分到了南非大法官奥比·萨克斯的自传《断臂上的花朵:人生与法律的奇幻炼金术》。其中有一段记录我觉得很适合放在本题下:
1985 年,仍在流亡中的非洲人国民大会在赞比亚一座叫做喀维(Kabwe)的小镇开展了一场内部会议,会议的主旨是针对暴力路线是否适宜的讨论。
彼时南非深陷于动荡不安、种族隔离、血腥暴力的泥沼之中,当权政府的迫害几乎无所不用其极,包括奥比·萨克斯亦曾受到过拘禁和酷刑,同时非洲人国民大会立足未稳,南非的未来风雨飘摇。
这个时候,大概算是"南非最危险的时候"了。
就在会议上,发言者东开普敦省国王萨巴塔·达林迪耶博引用了一个有趣的故事:
两个男人用棍子在打架,打得不可开交、战况激烈。其中一方的妻子对丈夫吼道:我的丈夫,你是怎么回事?你明明比对方强壮那么多,却偏偏像个傻子一样用一只手拿块毯子裹住你的裸体,只用一只手与对面对打,以至于落在下风。快把那块毯子扔了,不要再管你的裸体,用两只手和对面对打!
这个故事与其说是一次正式发言,不如说只是一则地方笑话,然而所谓的"一只手拿块毯子裹住裸体"却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南非式幽默这么简单,它直接指向在当时险恶环境下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——为了解放南非这一崇高目标,极端手段(诸如恐怖活动、刑讯逼供)是否应当被允许。在当时的南非政府普遍采取极端手段打击解放活动的前提下,非洲人国民大会是否应当"把遮羞的毯子扔了,放弃人性的尊严,用两只手来和对面打"?
奥比·萨克斯本人在其自传中这样记录了他的回复:
查阅今天的国际法,我没看到有哪个地方承认只要有倒数计时中的炸弹就可以暂时把《禁止酷刑公约》晾在一旁。刑讯就是刑讯。你去到阿根廷,刑讯就是刑讯。你去到智利,刑讯就是刑讯。刑讯不但剥夺了受刑人的人格,也让刑讯着自己失去人性,刑讯将他们的朋友,那些和他们一起放弃学业和大学并投笔从戎的伙伴,变成禽兽。为了和禽兽交手,他们让自己落入禽兽的状态,即使只是刹那间事而已。
最终,与会者决定即使在最困难的时期,也决不妥协于暴行。
当然,即使在非洲人国民大会中,对此也有不同意见,甚至有采取极端行动的异见分子。但是至少这一段可以告诉我们,人性的光辉,同样也可以在废墟中绽放。
玛丽艾塔只是《哈利波特》系列中的一个小人物,我愿意相信,所谓的毁容只是小惩大诫,它并不是永久的,只是 J·K·罗琳没有闲笔提及而已。
但是我不能接受所谓"紧急时刻非常办法"的解释,这无论对《哈利波特》这部作品还是对赫敏这个角色,都是一种侮辱;真正喜欢赫敏的人应该记得,赫敏正是"家养小精灵解放阵线"(S.P.E.W.)的创始人,而后者致力于维护家养小精灵这一备受压迫的少数群体的权益。即使在黑魔王的阴影下,赫敏依旧没有忘记那些受压迫的人,将这样的赫敏理解为不教而诛,滥用酷刑的刽子手,是对这个角色的侮辱。
中国有一句古话,叫"疾风知劲草,板荡识诚臣",对道德的坚守绝非在承平年间,恰恰是危难关头才显出人性本色。我们有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"现在还不合适",但真正的坚守,哪怕在最黑暗的时期,也不会有片刻的断绝或暂歇。
以及,我对这道题的理解是:
如果赫敏让玛丽艾塔永久毁容,的确太过分。
但并非如此,玛丽艾塔只是被遗忘,或是根本没必要再特别交代了。
如果你把玛丽艾塔理解为一个有血有人的人,那么"默默无闻地被治好"可能是一个好归宿;但是如果你将玛丽艾塔理解为《哈利波特》小说中的一个人物,那恐怕她遭受了远比毁容更残酷的酷刑——对于一个小说人物来说,最大的惩罚不是书中的苦难,而是作者的遗忘。
以上。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